来源：环球杂志
作者：刘春燕，编辑：马琼，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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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以来东京股市走出一条明显上扬的曲线，日经股指和东证股指连连刷新泡沫经济破灭以来的新高。甚至有专家预言，此番上涨行情有望延续至明年一季度，日经股指可望摸高至38000点。
在本轮上涨行情中，巴菲特高调宣布已提高对日本五大商社的持股比例成为一个标志性事件，不仅带动大量外国资本流入，也激发了不少人对日本商社的好奇心。
一、商社是岛国的特有产物
在日本，说到五大商社，通常指在该类企业中销售额排名靠前的三菱商事、三井物产、伊藤忠商事、住友商事和丸红。
从字面上看，商社似乎就是从事商业与贸易的公司，通过大宗采购、加价卖出来赚取差价。在东京证券交易所，商社的股票确实也被归入批发业板块。但日本的商社绝非普通的贸易公司，它可以说是岛国日本的特有产物。
以三井物产为例，上世纪90年代其曾在世界500强中排名第一，后来将一些重要部门剥离出去单独核算、在全球设立独立法人公司后，自身逐渐成了隐形大佬，真正实力常被外界忽略。
三井家族自17世纪起就靠经营和服、钱庄及对外贸易积攒下巨额财富，明治维新时期三井家族为倒幕势力提供了巨额资金及军火支持，成为明治维新的功臣，于是有了后来的“政商三井”之称谓。
1876年，三井家族开设了日本第一家私人银行三井银行（现在的三井住友银行的前身），并于当年成立了当时规模为日本第一的三井物产公司。其后，三井家族逐渐建立起了日本实力最强的财阀。
与三井银行孪生，注定了三井物产的不简单。这对“孪生兄弟”至今仍在各种业务上相互支撑，将金融、贸易、实业等多领域的业务深度融合，从国内贸易、进出口贸易到转口贸易，领域遍及钢铁、纺织、机械、化工、能源、电子信息、粮油食品、有色金属、轻工建材等。
二战之后，日本各大财阀均被美国占领当局拆解，三井物产曾被分拆成100多家小公司，但上世纪50年代政策环境缓和之后，旧财阀势力纷纷再度集结。在日本政府的扶植之下，它们改头换面重新成为日本横跨财界、商界、产业界的重要存在。
虽然三井财阀这一名称已不复存在，从旧三井财阀体系中却衍生出一个巨大的企业集群，其中既有三井的众多直系、准直系企业，还有一些著名企业虽没贴三井标签，但在日本依旧被视为三井集群的成员，包括丰田、东芝、索尼、IHI、东丽、富士胶片、王子控股、日本制纸、日本制粉、日本制钢所等等。在海外，三井投资、参股的关联企业则延伸至美国通用电气、德国西门子、瑞典爱立信等行业巨头。
三井的无所不在、集群企业的相互持股、高管俱乐部定期聚会等，对三井物产来说可谓如虎添翼。作为三井的核心企业，三井物产坐享企业集群内各种有利资源，触角遍及全球各地，在物流、资源等领域拥有强大的统合能力。
从一定程度上说，商社对于日本是一个无所不在的隐形存在，其投资海外资源领域，坐享固定权益，这种隐形存在对日本来说几乎生死攸关——日本所需要的石油、天然气、煤炭、各种金属产品、材料、粮食食品等重要物资都离不开商社的全球化运作。
例如，乌克兰危机升级后，俄罗斯总统普京曾签署总统令，要求将“萨哈林2号”项目移交给俄罗斯企业运营，这让日本上下一度非常紧张。因为“萨哈林2号”是日本进口俄罗斯天然气的最主要来源。在这一项目中持股的日本公司就是三井物产和三菱商事，两家公司持股比例虽然分别为12.5%和10%，但该项目年产天然气的约60%目前向日本出口。
如今，五大商社虽然都是综合商社，却也各有特长。
三菱商事在电力、汽车、食品产业等广泛领域拥有优势，各种事业组合相对平衡；三井物产在金属和能源资源领域优势明显，化学品领域也是其强项；伊藤忠商事在纤维、食品等非资源领域最为突出，是日本民间首次发射人造卫星、最早进入超市等零售业态的商社；住友商事不仅长于运输机械领域，在媒体领域亦颇具优势，近年来还致力于数字领域，积极投资日本初创企业；丸红则长于金属和谷物领域，在全球拥有采购、调度各种粮食的稳定渠道。
二、商社有多赚钱
“股神”巴菲特买入日本五大商社股票其实早在两年前新冠疫情肆虐全球之时就已经开始，有关消息当时也有发布。
今年4月初，巴菲特访日前接受日本媒体采访时再次高调宣布，其子公司对五大商社的持股比例已从2020年8月的5%提高至7.4%，并称还在考虑进一步投资日本。
在全球经济减速、大量资金急于寻找投资方向之时，上述消息被媒体广为报道后，东京股市开始被外资热炒。根据东京证券交易所6月8日发布的数据，截至6月2日海外投资者已连续10周超买，10周的累计超买额达4.5488万亿日元（1日元约合0.05元人民币）。备受关注的五大商社股价接连创出上市以来的新高。
2019年11月8日，在第二次参加进博会的日本伊藤忠商事会社展台，工作人员李莉（左）与邓俊在展示用于生产“塑料替代制品”的原材料 丁汀摄/本刊
当然，从低估值、高股息、稳定的现金流等多个维度来看，五大商社与巴菲特的一贯审美非常合拍。
从近期公布的财报来看，在截至今年3月底的2022财年，五大商社中除伊藤忠商事外，三菱商事、三井物产、住友商事和丸红的净利润均创出历史新高。其中三菱商事和三井物产的净利润首次突破1万亿日元大关。
财报显示，三菱商事、三井物产、住友商事2022财年的销售额和净利润增幅全都超过20%，丸红的销售额增幅虽不到10%，净利润增幅也突破了20%。伊藤忠商事利润出现下滑则与2021财年基数较高相关。2021财年伊藤忠商事出售金融结算公司获得1300亿日元收益，被一次性计入利润，使2022财年利润增长受到影响。
在2022财年日本上市公司净利润排行榜上，五大商社全部排名靠前。三菱商事和三井物产分列第三和第四名，伊藤忠商事、住友商事、丸红的排名分别为第7、第15和第16名。五大商社的合计纯利润超过4.2万亿日元，是2020财年的4倍多。
日本经济“失去了30年”，经济增长的低迷众所周知，为何东京股市还能暴涨？日本商社为何能引发外国投资者追捧？
一个重要原因是，日本大公司的业务并不局限于日本国内，它们的业务遍布世界各地。去年日本央行迫于国内经济形势，没有追随全球主要央行加息，日元大幅贬值，日本大企业的海外投资收益大幅增加。
特别是日本综合商社，2021年下半年至2022年，石油等资源类商品价格高企成为其利润大增的重要原因。2022财年，日本商社得益于资源能源涨价及日元大幅贬值的双重利好，业绩普遍全面上涨。
三、利空背景下的积极转型
必须指出的是，气势如虹的行情很难长期持续。今年以来随着全球经济减速，国际市场油价已大幅回落，不少专家认为，资源价格高企的日子基本告一段落，这对日本商社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利空。2023财年商社想要保持盈利继续增长非常艰难。
事实上，考虑到今年日元平均汇率可能高于上年、国际市场行情已经开始回落，目前五大商社全部下调了2023财年的盈利预期。
近年来，为了构建稳定的经营基础，减轻对资源投资的依赖成为日本商社的普遍选择，各大商社正加大对“非资源领域”的投资、追求资产组合的最优化。
此外，日本各大商社还致力于数字化转型（DX），希望借此提高经营效率。三菱商事拟构建“产业DX平台”，以促进流通、资源、电力各产业行业的整体变革；三井物产提出了由“DX业务战略”和“数据驱动经营战略”组成的“DX综合战略愿景”，将充分利用各业务现场的数据、创造新的价值。
有分析指出，日本商社加强转型、推进公司治理改革受到投资者普遍欢迎。也正因为近年来各大商社均转向更为谨慎的经营策略，力求保证稳定的现金流，并积极回馈股东，商社股票才成为此轮东京股市上涨的“热宠”。
四、投资热会否持续？
从就业角度来看，商社的收入高、职业稳定且能辗转世界各地工作，这些对日本大学生特别有吸引力，因此成为名牌大学毕业生择业时排名靠前的雇主，商社也因此汇聚了日本最优秀的人才。
但从投资角度来看，即使是实力雄厚的综合商社，其投资也并非没有风险。作为大宗商品采购商，商社常常被视为传统周期性行业，且资源属性强。日本商社无一例外全都经历过国际市场行情大跌的重挫。新冠疫情发生之前的那几年，各大商社利润已普遍呈现下降趋势，最倚重资源的三井物产2016财年还一度出现亏损。
同时，必须指出的是，陷入少子老龄化、通货紧缩和低增长的日本经济并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外国投资者青睐东京股市，看上的主要是其在全球市场圈钱的能力。海外资本的对日投资热能否持续，很多专家并不乐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