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

钟芳

老家屋后，绵亘不绝的大山深处林木茂盛，溪涧纵横，飘绕着青色的雾气，一垄垄茶树绿意盎然，朝气蓬勃，成团成片的茶树通过一个隆冬休眠和雨水的润泽，纷繁在枝头吐露嫩芽，茶香充溢，绿浪翻滚，煞是惹人喜爱。

茶圣陆羽所著《茶经》有言：“凡采茶，在二月、三月、四月之间。”采茶之候，贵及当时。其间，清明前采的茶称明前茶，最是宝贵，因而节前采茶每天都是分秒必争的事。一大早起来吃过饭，母亲便背着竹篓、挎着竹篮，带领咱们上山去采茶青。前夜下了一场雨，去茶山的弯曲小路有些泥泞，咱们小心谨慎地一路前行，山涧溪流潺潺活动，路旁草树野花随处可见，风中夹杂着断续而悠远的鸟鸣，草本的香气直灌鼻腔，咱们脚步不由得地愉快起来。

站在山巅，一望无际的生态绿色尽收眼底，一排排齐整整的茶树错落有致地延伸向远方，清风徐来，茶叶特有的气味让人神清气爽。茶树丛中处处晃动着采茶人的身影，咱们络绎在绿莹莹的茶树丛中，或交头接耳，或低吟浅唱，但手却没有因而停下来，而是娴熟地将一棵棵丰满的嫩芽悄悄地摘取下来，放进背篓、竹篮中，看着茶叶逐渐铺满篮底，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浅浅的浅笑，收成的高兴溢于言表。

咱们随即参加采茶的部队中，母亲摘茶速度飞快，只见她弯着腰，双手不停地在茶树上采茶，拇指食指的指腹捏住小茶芽，悄悄一撩，上下一折，芽和茶树就别脱离了。纤指翻飞间，一片无缺的茶叶就落在手心里了，再去采第二片、第三片……等采到手握不住的时分，一把鲜亮的嫩茶便装进了背上的茶篓中。

采茶是门技术活，几叶一芽或一叶一芽，都有考究，老叶不可，枯枝更不可。一芽一嫩叶的茶叶泡在水里，叶如旗、芽似枪，被称为“旗枪”；一芽两嫩叶的则像一个雀类的舌头，被称为“雀舌”，这些都是茶中珍品。所以，母亲一边麻溜地采摘着茶叶，一边不忘教咱们怎样采茶：先要选择那些叶子嫩、芽突长、质量好的芽尖来摘；其非必须保护好芽叶的完整性，枝梢的长度适合，不能采一片留一叶，这样泡出来的茶才不会苦涩。

我记住母亲教授的技巧，学着样很小心肠采摘起来，双手在枝叶间不停地摇动，把一叶叶细芽小心肠放入竹篓中。后来逐渐地游刃有余，天然也就加快了速度，背上的茶篓也越来越满了。在动人肺腑的阵阵茶香中，耳边满是“嚓嚓、嚓嚓”的采茶声，宛如蚕吃桑叶的清音，充溢温馨。当一轮太阳即将落下，立于山巅之上远远望去，齐整整的茶树显得分外生气勃勃。

采摘回来的鲜茶叶，母亲刻不容缓地用清冽的泉流将其洗洁净，均匀地摊开在晒箕里晒干，然后把茶叶倒进铁锅里炒制杀青。她一遍遍地用手掌翻炒，使茶叶均匀受热失水，待叶质柔软，叶色暗绿，就开端揉捻，当叶片皱缩成弯曲状，一阵阵幽香从茶锅里溢出时，母亲便叫我把灶里的火弄灭，把揉好的茶叶放在锅里烘焙，待到有刺手感、茶梗能折断，茶叶就制造完成了。

母亲抓起一小撮茶叶放到通明的玻璃杯里，跟着开水的注入，朵朵茶叶在杯子里上下沉浮，舒展游动，不一会儿便打开叶片，现出一芽一叶，鲜活得如枝头再生，染得春色无限。茶汤渐渐由浅变深，由淡变浓，蒸发的香气氤氲旋绕，轻抿一口，醇和浓郁，喉清心爽，回肠荡气。几轮冲泡后仍回味漫长，有缕缕幽香溢出，心境也随之幽香溢远。

现在，我脱离家园已十多年了。每逢夜深人静时，我总喜爱泡上一杯母亲从老家捎来的绿茶，看杯盏里的热气袅袅而上，让身心浸泡于茶香之中减弱浮尘。模糊间，我似乎又看到我的母亲在一抹金色晚霞的映照下，从远处的茶园正背着竹篓，慢慢地向我走来，她是那样的美丽和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