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的喧嚣不是入了清净地,而是被主动拥抱。但对于我们来讲,少林寺早就不是原来的少林寺,少林文化也在渐渐消逝。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锦鲤财经(ID:jinlifin),创业邦经授权转载,头图来源图虫创意
深山古刹,盘地盖房子,佛门僧人,短视频当网红。
三宝,少林小网红,年龄最小的僧人,单抖音账号就坐拥200多万粉丝。刚开始,其师父释延淀以玩玩的心态用抖音记录三宝刻苦练功的日常,不料迅速走红。
在抖音搜索“少林寺”,开通抖音账号的武僧有不少,且颇具流量。释延霈的粉丝量为107.7万,释延高的粉丝量为409万,释延淀的粉丝量则高达431.5万。据不完全统计,少林寺有超过20位武僧创建了抖音账号,疫情期间这些账号爆发式涨粉,目前累计达到了几千万,不少粉丝和网友称其为“少林男团”。
短视频运营,只是少林寺商业版图上的一个小部分。4月6日,郑州以挂牌方式出让了郑东新区一宗商业、商务用地,河南铁嵩数字科技以底价4.52亿元竞得。随后,网友扒出河南铁嵩数字科技的股东之一就是少林寺方丈释永信。
尽管“少林寺进军房地产”的消息被辟谣,可商业化所携带的功利色彩与少林寺这一佛门净地交织的冲突感,越来越明显。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近日有消息称,释永信、释永乾都退出了少林寺控股公司的股东行列,退出前两人分别持股80%、10%。
但少林寺商业化的步伐不会停止。
“恰饭”争议
世俗的喧嚣不是入了清净地,而是被主动拥抱。扫码添油、线上拜佛、直播开光、网购法器…寺庙、信徒与互联网的碰撞,引发了一系列颇为魔幻的场景,但这个过程是传统宗教想要融入互联网、在移动化时代寻求存活空间的必然。
佛门网红的迭代和扩张也是如此。
2020年6月,少林寺正式开寺,疫情期间被约束的旅游需求彻底释放,少林寺迎来了客流高峰。在不少人游览之时,已经在抖音上颇有名气的三宝师徒也频频被认出,尤其是年龄较小的孩子兴奋地对父母指出“这就是抖音上那个会少林功夫的小网红”。僧人当网红,最直接带动的就是寺庙的人气。
有着“最帅和尚”之称的释明心,他发布的视频内容多围绕分享美好时光,呈现寺庙里的日常生活。随着人气越来越高,释明心所在的普安寺香火变得越来越旺。
寺庙,通常以门票、供奉、捐款、周边产品售卖等方式来获取收入,尤其是门票,多数寺庙几乎依附旅游生存,然而,从2020年疫情爆发到现在疫情反复,旅游业大为受挫,寺庙多少有些困窘。
以少林寺为例,释永信曾表示,门票收入分成是少林寺最重要的收入来源。2017年的数据显示,当年嵩山少林景区游客接待量突破350万人次,以每张门票100元计算,门票收入达3.5亿元。但2020年受疫情影响,少林寺关闭了5个月,开寺之后,按照防疫要求,少林景区日接待游客不超过2.2万人,门票收入骤减。
嵩山少林景区的门票收入,少林寺并不拿大头,仅分30%,剩下的归港中旅和嵩山文旅集团。疫情的发生,迫使港中旅撤离了嵩山景区,在公开出售消息时,港中旅曾表示,河南嵩山公司恢复得较慢,2020年上半年收入同比大幅下跌。
近两年,少林景区的门票频繁降价,以此吸引游客,可见客流给少林寺收入带来的压力。
不过,少林寺想要依靠网红僧人获取线上或线下的流量,增加收入来源,似乎“杯水车薪”。一方面,虽然少林武僧的直播能收获不俗的流量,可打赏收入向来不稳定;另一方面,招生和收徒是更为直接且有效的变现方式,我们看到每个武僧的账号上几乎都有微信和电话,上面标注着“学武可联系”,但这些武僧只起到引流的作用,收徒的钱大部分由武校赚去了。
最关键的是,佛门踏入网红这一名利场,具有较大的争议性。一位网友评论,少林寺言之凿凿,宣称都是为了弘扬少林武术文化,可在名利场摸爬滚打的少林寺及僧人们,还能否内心清宁、保持初心吗?我们看到的是不断式微的少林文化。
“人才”流失
少林寺的商业化离不开一个关键人物—释永信,自1997年,这位离经叛道的少林寺主持成立了佛教界第一个商业化企业之后,他便大刀阔斧地开始布局少林寺的商业版图。虽然这让少林寺背负巨大的争议,但不可否认,这些商业化的尝试也让少林寺的影响力空前扩大,少林文化大为传播,远至海外。
比如武僧团,电影《少林寺》热映之后,释永信成立了少林武术队,后改名为少林武僧团。1999年,他率武僧团来到白金汉宫,参加皇家综艺晚会,一举成名,随着少林功夫在海外市场打响名声,少林文化交流中心也得以设立。
早在2008年,就有媒体报道,少林寺在全球50多个国家和地区建有专门研学少林功夫的学校和团体,拥有洋弟子300多万人,仅仅从学员学费的角度而言,收入就很可观。
但如今少林寺的商业体系正在遭遇最致命的危机:武僧流失。
这和少林寺拥抱短视频脱不开关系。网红之路的打通,让少林寺的武僧们多了一个新的“出路”,他们做直播,两三天的赏钱可能比寺庙的月工资还高,这导致不少人选择离开。据一位在寺里上班的员工透露,“抖音这种短视频平台火了以后,好多年轻人来寺院待两年,当自己有点热度了,就趁着这点热度出去,自己另起炉灶”。
少林寺武僧,由之前的八九十人,甚至鼎盛时的上百人,缩减至现在的四五十人,而且还在流失。
一面流失,另一面是进的少。通过联系抖音上留有招生电话的武僧,据他们介绍,报名学武并不是在少林寺,而是武校,且大多是在封登。如“友谊学校”,对方称,友谊学校这类的武校就相当于少林寺武僧团的“储备军”,“(学校)主要是为了培养后备武僧力量,因为武僧团每年都有出国表演等任务,都从各大武校挑选学生。”
但是封登武校的学员正在减少。以前,登封市有大小武校近百家,习武人数近13万,占登封人口近1/5,可近几年来封登武校丑闻频出,学生伤亡事故尤多,引发了巨大的舆论风波,封登武校的各种乱象也被揭露,这劝退了不少有学武意愿的人和想把孩子送到武校的家长。
武僧流失,会直接冲击少林寺的商业运作,从国内海外的武术演出到拍摄影视剧及各种传播少林文化的活动,这些为少林寺带来不菲收入的业务都少不了武僧。而近几年,我们也看到少林寺在海外的演出活动似乎越发少了。
“功夫神话”在破灭
少林寺的商业化之路和影响力扩大,转折点都在于一部电影。
1982年,由李连杰主演的电影《少林寺》在郑州市登封市嵩山五乳峰下的少林寺取景拍摄,彼时该电影拿下1.6亿票房,如果按照当时一毛的票价,换算成观影人次是16亿。这部电影红遍国内及全球,也让少林武术深入人心,激起一颗颗学武之心。
少林寺的商业生态不断扩展,本质上是由少林文化的影响力在驱动,而少林文化的传播一直都少不了相关影视剧的助推。
早在八九十年代,金庸武侠剧风靡,作为小说中被浓墨重彩刻画的少林一派,吸引了很多人对少林寺的关注,与此同时,动作片的黄金时代也让武打明星层出不穷。而且武打童星出身的释小龙,本就出自少林,这为当时少林寺切入影视产业链、培养更多的明星提供了契机。
尤其是成为了招人的“噱头”,很多家长把自家孩子送往少林,往往会问以后能不能参加表演或演戏,不少年轻人也把去少林寺学武当作出名的一种捷径。
但近些年古装、动作、武侠等题材的影视剧逐渐没落,取材于少林寺的影视作品少之又少,且多数反响一般。可以说,武侠的消失,也让原本代表侠义、博爱和禅武精神的少林文化越来越鲜有出场的机会,而且现在影视市场的一个趋势是武侠剧让位于仙侠剧,而武侠剧越来越仙侠化,武侠剧原有的核心—武打、家国情怀、江湖侠义等大多被一笔带过。
如去年翻拍的《天龙八部》,一经播出,广受谩骂,无论是叙事手法,还是服化道,武侠不像武侠。
这一方面造成少林文化无法再通过荧屏继续传播,尤其是很难渗透到年轻群体,另一方面,少林寺僧人无戏可拍,明星梦被阻断。
也正是这个原因,少林寺开始拥抱网剧。2019年,少林寺与奇树有鱼合作,启动了《少林寺十八罗汉》《少林降魔》《少林小子》三部少林系列网络电影,预计将拍摄15部少林系列网络电影。但目前,除《少林寺十八罗汉》的分账票房和口碑差强人意之外,其他电影几乎没逃开网络电影普遍存在的内容弊病,而且随着近来影视行业的寒冬率先在爱奇艺等网络视频平台蔓延,下游的影视制作已然感受到压力,少林系列网络电影能否继续还是个疑问。
当然,少林寺或许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少林寺的IP授权遍布影视、网大、游戏等各个领域,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在面对外界对于少林寺商业化的质疑时,释永信曾用一句话解释,“我不是把少林寺商业化,我是用商业化的方式阻止少林寺被商业化”。释永信或许只是不想少林寺被他人商业化,所以选择自己做,而现在他抛却股东身份,少林寺的发展或许迎来新的转折。
但对于我们来讲,少林寺早就不是原来的少林寺,少林文化也在渐渐消逝。